本文时代周报 作者：王晨婷

大湾区大学（以下简称“湾大”）近日举行成立大会，让社会各界关注这所首届暂只有80名本科生的新型研究型大学。

近年来，新型研究型大学的数量陆续增加。短短2年时间，已有包括深圳理工大学、康复大学、福耀科技大学、湾大、宁波东方理工大学至少5所新型研究型大学获批。截至目前为止，全国已成立8所新型研究型大学，其中，广东占据三席。

何为新型研究型大学？

从目前几所学校情况来看，这些大学不走“大而全”的老路，不追求学科全覆盖，而是立足于国家战略需求，聚焦前沿科技领域与关键核心技术，以求在短时间内积累丰富的科研成果，培养拔尖创新人才。

多所新型研究型大学密集落地，引发外界对中国大学体系演变的讨论。新型研究型大学，是否代表了未来高校的新方向？

大湾区大学的松山湖校区已经迎来首批本科生（图源：时代周报王晨婷/摄）

师生比3:1

大湾区大学创校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田刚介绍，在学科设置上，该校首批设有数学与应用数学、物理学、材料科学与工程、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工业工程等5个普通本科专业。

“学生大一入学后，先不分专业，重在自我探索；大二开始可以自由选择专业，比如数学、物理、计算机、材料科学、工业工程、人工智能、未来机器人等，并且支持跨学科辅修。”田刚说。

这种“大一不分专业、大二分流 + 跨学科辅修”的机制，与传统大学的入学就按专业分流，四年内按单一学科学习的路径不同，它更强调学生在入学初期保持开放和探索，让兴趣与潜力引导专业选择。

作为一所新学校，湾大最受关注的是其师资配置的“硬核”：300多名科研教师全部具有博士学位，其中七成有海外经历，包含海内外院士共11人、国家级高层次人才78人。

今年8月，该校已正式开学，首届录取的80位新生来自广东16个城市的53所中学，录取最低分数线是622分，与华南理工大学投档分数齐平，仅比中山大学低6分，超过暨南大学、深圳大学等传统强校。其学费与普通重点大学基本齐平，在5190元/学年。

也就是说，目前湾大的师生比达到了3:1。湾大未来的办学规模约10000人，本科生与研究生比例约1:1。

大湾区大学作为新型研究型大学的办学定位（图源：时代周报王晨婷/摄）

坐落在粤港澳大湾区先进制造业中心东莞，湾大正逐步构建起“大学+”协同创新模式。目前，湾大已和中国散裂中子源、松山湖材料实验室等科技巨头建立了战略合作，将联合开展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

湾大的“双导师制”也是关注点之一。除了学术导师，华为、OPPO等大湾区龙头企业的工程师、技术负责人也将直接进入湾大担任企业导师。

大湾区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院长、加拿大工程院院士程之申将湾大的学生培养，总结为“研究型 + 实践型的双轨”。他给时代周报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学院里有一位来自华为的前负责人，从大一开始就带着学生们手搓人形机器人。学生一入校就进入真实工程场景，而不是等到大三、大四。”

程之申带了12名本科生。他说，自己每周都会用一小时讲授课堂外的内容，如时间管理、英语学习法、职场技能、判断力训练等，这些内容在传统本科教学中很少出现。

湾大还采用ABCD四级制替代百分制，希望以此弱化学生间的竞争。“减少内卷，我们更希望学生关注学习本身。”程之申告诉记者。

“新”在哪？

在中国高校体系里，新型研究型大学是新物种。南方科技大学、上海科技大学、西湖大学、深圳理工大学，加上今年正式落地的福耀科技大学、宁波东方理工大学、大湾区大学等，加起来尚不足10所。

在福耀科技大学校长王树国看来，新型研究型大学的出现有着明确的时代背景。

“当一场新的技术革命来临，原有知识架构已经无法满足需求，很多突破都已经走出了传统认知边界。”王树国说，“在这样的时代，新一代技术革命必然催生新型大学形态。”

AI时代，一项新技术从发现到突破再到落地，其周期被大大缩短。如果再按照原本的知识架构模式，在此时才将这项新技术纳入教学框架，再传授给学生，那么在高校学生毕业后，很有可能出现这项新技术已经不“新”的问题。

湾大校园一角（图源：时代周报王晨婷/摄）

那么，新型研究型大学“新”在哪里？

“新的理念，新在新的知识架构，新在它的办学体制。它从象牙塔沉下来，沉在科技发展的最前沿，沉在企业创新的最前沿，用人才和技术来和社会融为一体，最后的结果是推动人类社会之进步。”王树国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新型研究型大学关注的并非这个大学排名在第几位，是不是名校，那些并不是重点”。

相比传统大学，新型研究型大学有一个重要特征：没有包袱。

王树国将新型研究型大学比作轻骑兵。“传统大学更多是存量改革，受多重因素制约。而新型大学轻装上阵，发展速度会更快。我们正处于新技术快速发展的时代，需要快速地占领制高点。新型研究型大学能够快速地抢占先头阵地，与更多大学一起来引领世界的未来。”

这种“无包袱”正是它们能够快速启动、快速运行、快速组织顶尖师资、快速对接产业与科研平台的关键。

比如湾大，从6月获批到7月招生，8月首批学生入校，只用了短短数月，跑出了“大湾区速度”。

湾大成立大会现场（图源：时代周报王晨婷/摄）

鼓励高校“非同质化”

新型研究型大学也是国家看重的发展方向。

今年印发的《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 年）》明确提出：分类推进高校改革发展，支持研究型、应用型、技能型高校差异化发展，加大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建设力度，推动地方高校应用型转型。

这意味着国家在战略层面鼓励高校走向“非同质化”，而新型研究型大学正落在这一发展方向上。

过去十多年，围绕高校的一大讨论就是“同质化严重”：几乎所有综合类大学开设相似的专业、追求类似的科研指标。新型研究型大学，乃至未来可能出现的新型技能型大学、新型应用型大学恰恰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

这并不意味着传统大学不再有生命力。

在大湾区大学先进工程学院院长、讲席教授王煜看来，办学不是“一刀切”，一所学校有自己的使命，没有说好和坏，只是针对了不同的需求。

“政府在高等教育的责任就是保障想读大学的学生有机会上大学。中国人口众多，虽然高中普及率已经提高，但大学教育的普及程度还需要时间。”王煜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湾大的定位就是做小而精、高科技为主，未来成为世界一流的学校，“我们也因此来部署学校的整体结构和未来发展”。

新型研究型大学并非取代传统大学，而是与传统大学共同构成更丰富的高等教育生态。从更宏观的视角来看，这正是中国高等教育体系结构优化、服务国家战略和产业升级的具体体现，而非传统大学的“竞争替代品”。

不过，这条路并非毫无挑战。目前新型研究型大学更多还在起步阶段。

一方面，社会认知与接受度需要一个过程。另一方面，新大学虽然聚拢了高端师资，也强调源头创新与基础研究，但要真正产出高水平科研成果，尚需要时间、机制、资源与积累。尤其在跨学科研究、产业结合、实践转化等方面，要建立起稳定、系统、高效的机制，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探索。

对于湾大未来，王树国认为，大湾区的发展离不开科技创新，科技创新需要这些新型研究型大学做支撑。“从这个角度讲，大湾区大学未来会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