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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0月18日,一颗照亮现代物理学天空的星辰归于沉寂。杨振宁先生在北京逝世,享年103岁。
当这则消息刷屏时,许多人才第一次真正尝试去了解这个名字背后,除了那段备受瞩目的婚姻,还意味着什么。
于是,我们发现了另一个杨振宁——
一个在爱因斯坦、费米身旁讨论物理的年轻人;
一个用诺贝尔奖为中国人在世界科学殿堂“破冰”的开拓者;
一个因信中老友说“千里共同途”,便用半生去履行的赤子。
从清华园出发,登顶世界科学巅峰,最终落叶归根——这位跨越两个世纪的探索者,用整个生命画下了一个完整的圆。在人类文明的星河中,他留下的不仅是深邃的科学足迹,更有一份温暖如初的家国情怀。
左起:邓稼先、杨振宁(摄于1986年6月)
要读懂这位跨越世纪的探索者,《归来仍是少年——杨振宁传》是一次温暖的相遇,也是一段深情的追忆。
这部传记以珍贵史料为基础,以时间为序,勾勒出杨振宁先生的百年科学之路。从清华园的拿云少年到归根居的指路松,杨振宁用其一生诠释了“归来仍是少年” 的真谛——对科学的执着追求,对家国的深沉眷恋。
在这部传记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位科学巨匠的生平,更是一场生动的科学教育——它告诉我们:真正的科学精神,既有探索宇宙奥秘的雄心,也有回归人文本源的温度;真正的少年情怀,既能经得起岁月磨砺,又能照亮未来之路。
《归来仍是少年——杨振宁传》,林开亮 著,张婷婷 绘,湖南教育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2025年10月出版
内文选读:
清华园里的童年
1928 年,杨武之在芝加哥大学的同学吴有训、孙光远博士毕业,回国到清华大学工作。也许是得益于这两位同学的推荐,次年杨武之被聘为清华大学数学系教授。 1929年秋,杨武之一家三口从厦门迁到北平,住进清华园。振宁进入清华园里的成志学校,1933年毕业。在清华园,振宁结识了许多小伙伴,如他的同班同学熊秉明、郑士京等。因为头特别大,振宁得了一个外号“杨大头”。由于杨大头主意多,会带着小伙伴玩新花样,所以成了这群玩伴的孩子王。
当时的清华园有大片的荒地,还有树丛、土山、荷塘、农田,这些都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振宁他们几乎爬遍了清华园里的每一棵树,端详过园里的每一株草。有时在放学路上,遇到蝴蝶飞舞或蚂蚁搬家,振宁也会玩性大发。
不仅有了玩伴,振宁还有了胞弟。1930年,二弟振平出生;1932年,三弟振汉出生。在振宁九到十岁时,父亲已经注意到他的数学天赋。父亲教给他的一些算术难题,如“鸡兔同笼”“物不知数”,他很快就能明白。一年之后父亲再问他,他也能对答如流。
振宁有时会随父亲一起去科学馆加班工作。在曲径通幽的小路上,父子的相处更亲近了。多年以后,振宁曾感慨说:“童年的我当时未曾体会到,在小径上我随父亲一起走路的时刻,是我们单独相处最亲近的时刻。”
杨振宁先生父亲在照片背面题字:“振宁似有异禀,吾欲字以伯瓌。”
奇妙的缘分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登上天安门城楼,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是为开国大典,举国同庆。10月1日这一天恰好也是杨振宁的生日。
在国民党还未完全撤离大陆前,杨振宁担心家人的安危,曾发电报给家里询问情况。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第二天接到回电“全家平安”,令他惊喜万分。这一经历也鼓舞他,在此后二十多年中美疏远的岁月里,一直跟家人保持着联系。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兜兜转转,总会以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再度重逢。
1949年圣诞节假日的一天,杨振宁跟路丁格在普林斯顿的一家餐厅吃饭,邂逅了杜致礼。《诗经》有云,“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杜致礼看见了杨振宁,便过来打招呼,并问杨振宁还记不记得她。杨振宁说,当然记得。他们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从此开始交往。当时杜致礼正在纽约念书。从普林斯顿到纽约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八个月后他们喜结连理。
多年后,杨振宁回忆他们这次重逢,依旧激动地说道:“我并不知道杜致礼到了美国,我是无意中走进那家饭店。我早到或者迟到,都将错过与杜致礼相见的机会。我们见不上面,也就谈不上一辈子的婚姻。可命运之神安排我们在那一天那个地点相聚,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1949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给杨振宁造成巨大震撼。 1949年10月,诺贝尔物理学奖颁发给汤川秀树,这是日本科学家首次获得诺贝尔奖。考虑到日本侵略中国多年,并且在被核爆之后还出了一位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心中想必激起了一股斗志,势必要在学术上努力追赶超越。
再遇翁帆
2004年底,杨振宁给极少数几位亲友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分享他的订婚喜讯。与他订婚的女士叫翁帆。杨振宁与翁帆认识是在1995年。当时汕头大学举办第一届国际华人物理学大会,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李远哲四位华裔诺贝尔奖得主都来参加。汕头大学安排了学生做接待向导,当时还是英文系大一学生的翁帆负责接待杨振宁夫妇。几天相处下来,杨振宁夫妇很喜欢翁帆,往后翁帆与他们偶有通信往来。
2004年春,翁帆是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翻译专业硕士研究生,即将毕业。2004年2月,翁帆给杨振宁夫妇寄去一张贺卡,并在贺卡上留了她的电话。彼时翁帆还不知道杜致礼已经过世,杨振宁已经归根清华园。因此,翁帆的贺卡先是从广州寄到石溪,杨振宁在石溪的秘书又把它转寄到香港中文大学。杨振宁到香港中文大学时,才收到这张贺卡。杨振宁就给翁帆打电话,后来翁帆到香港看杨振宁,两人开始交往。
翁帆大学毕业后有过一段婚姻,后来离婚。2004年再遇杨振宁时,翁帆28岁。此时的翁帆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但依然保有9年前初见杨振宁夫妇的率真。这一点是杨振宁一直特别欣赏的。杨振宁写给翁帆的诗中,有这么几句:
没有心机而又体贴人意,
勇敢好奇而又轻盈灵巧,
生气勃勃而又可爱俏皮,
是的,永恒的青春!
在杨振宁眼中,翁帆既成熟又青春。杨振宁当时已近82岁,但青春并非完全取决于年纪,也跟精神有关。正如德裔美国诗人乌尔曼在78岁高龄所写的诗《青春》中所说的:“青春不是年华,而是心境; 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热的感情; 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王佐良译)
在精神上,杨振宁还保持年轻。这一点也是杨振宁吸引翁帆的地方。
杨振宁与翁帆彼此都清楚地知道,两人之间有很大的年龄差距,但两人心意相通,愿意结为伴侣共享余生。2004年11月5日,两人订婚。
杨振宁在美国的孩子和弟弟妹妹知道这一消息后,都由衷地祝福他。
无论年届花甲,抑或二八芳龄,心中皆有生命之欢乐,
奇迹之诱惑,孩童般天真久盛不衰。人人心中皆有一台天线,
只要你从天上人间接受美好、希望、欢乐、勇气和力量的
信号,你就青春永驻,风华常存。 ——乌尔曼《青春》
2006年,杨振宁和翁帆在接受台湾《联合报》专访时说:“三四十年后,大家一定认为这是罗曼史。”翁帆说,她这样想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生活得很好。翁帆不仅在生活上把杨振宁照顾得很好,而且还帮助杨振宁整理文章,将一些英文文章译成中文。杨振宁和翁帆在2008年编著了《曙光集》,2018年编著了《晨曦集》,这是了解杨振宁的思想观点的最重要著作。这两本书中,还收入了翁帆的一些文章,比如《晨曦集》中的《杨振宁先生的“精”与“傻”》。这些文章表明,翁帆确实是杨振宁的知音,一个真正懂他爱他的人。
2013年,杨振宁出版了《杨振宁论文选集Ⅱ》,在附言中他写道:
在1999年的荣休晚宴上,我援引了李商隐和朱自清的优美诗句: 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今天,13年之后,从苏东坡的一首诗中演绎而来的以下诗句,更好地描述了我跟帆帆在一起以后的八年的感觉:谁道人生无再少?天赐耄耋第二春。
苏东坡的原句是:“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杨振宁的化用,表明他的精神确实越来越年轻了:1999 年他看到的是落日,是黄昏,有了翁帆以后,他看到的是春天,是曙光,是晨曦!
杨振宁对翁帆的爱,不是占有。在讨论结婚的时候,杨振宁跟翁帆说:“将来我不在了,我赞成你再婚。”翁帆说:“我当然不会,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杨振宁回答说:“赞成你将来再婚,是年纪大的杨振宁讲的;年纪轻的杨振宁,希望你不再结婚。”人生就是这样奇妙,年长的杨振宁再次遇到年轻的翁帆,新的一幕拉开了。
2015年,杨振宁、翁帆结婚11年之后,记者杨澜对他们做了专访。杨振宁依然坚定地表示,不管现在人们对他们的婚姻如何看待,他相信,三四十年以后,人们会认为这是一段罗曼史。翁帆补充说:
杨先生曾经问过我最喜欢哪一首英文诗,我当时的回答是,罗伯特·弗罗斯特的 The Road Not Taken(《未选择的路》)。他这首诗是讲,诗人在一个森林里头,然后看到两条路,然后他很犹豫要选哪一条,但是他最终做了自己的选择。那么我记得最后的两句就是: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 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 从此让我的人生如此不同 )。
我想从某个方面讲,我也是选择了一条更加人迹稀少的路,但是这一切就是使得我今天的生活有这么样的不同。
原标题:《杨振宁先生,用其一生诠释了“归来仍是少年”》
栏目主编:朱自奋
文字编辑:蒋楚婷
本文作者:林开亮 著,张婷婷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