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首条财经 李莉
进入10月下旬,大降温持续,北方地区已有较强入冬感。而位于上海的上海贵酒,却先一步似踏入寒冬。
2025年10月9日晚,*ST岩石(下称上海贵酒)公告,根据最新民事判决书,上海贵酒、上海贵酒酒业销售有限公司立即停止使用贵州贵酒集团有限公司(下称贵州贵酒)有一定影响的企业名称贵酒,并在判决生效日起十日内赔偿贵州贵酒经济损失及合理维权费418.8万元。这意味着,上海贵酒将再不能使用贵酒的名称和商标了。
遥想2019年12月,以侵害商标专用权、构成不正当竞争纠纷为由,贵州贵酒起诉了包含上海贵酒在内的4家公司,要求其停止使用贵酒字号并赔偿损失,由此拉开一场跌宕起伏的维权大戏。
2021年7月,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驳回贵州贵酒有关不正当竞争及部分商标侵权的诉请。随即,贵州贵酒向江苏省高法提起上诉。2022年5月,江苏高院作出二审裁定,认为一审判决认定基本事实不清,裁定撤销原判,发回南京中级人民法院重审。
2023年6月,该院作出重审判决,再次认定上海贵酒未涉不正当竞争,但部分关联公司的商标侵权行为成立;但贵州贵酒仍然坚持维权,经过长达6年拉锯,终于如愿夺回贵酒字号。
所谓有人有欢喜有人忧,对当前的上海贵酒来说,这个判决无异于雪上加霜。
贵酒之名得而复失业绩股价大起大落
回顾过往,上海贵酒这个壳算得上命运多舛。
1993年,以福建豪盛的股票简称登陆资本市场,主营业务建筑陶瓷。自2001年起开始被频繁转手更名,主营业务经历了多次转型,从房地产开发到互联网金融,再到如今的白酒。股票简称如过马灯般更换,如利嘉股份、多伦股份、匹凸匹、岩石股份等,据东财数据显示,2001年至今其简称变更了十次,其中岩石是使用时间最长的一个名称(2018年-2025年)。
尴尬的是,这正是上述贵酒纠纷的根源所在。企查查显示,截至2025年6月30日,上海贵酒大股东为上海贵酒企业发展有限公司,持股比42.88%,二股东为上海炙昀铭实业有限公司,持股13.57%,经过股权穿透两公司实控人均为韩啸。
公开资料显示,韩啸为上海五牛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创始人,其父为海银财富实控人韩宏伟,父子二人以豫商集团、海银财富、五牛基金等主体,控制着多家金融公司,涉足基金、财富管理、互联网金融、担保、租赁、典当等多领域。
2015年-2018年经过一路增持、受让股份,韩氏父子拿下岩石股份(当时还叫ST匹凸)控制权,韩啸成为实控人,并将其更名为岩石股份。
据新浪财经2022年信息,2018年1月,岩石股份控股股东上海存硕实业收购了贵州仁怀市酒坊酒业有限公司,后成立贵酿酒业有限公司;2019年8月,上海存硕实业再在贵州茅台镇收购了贵州仁怀高酱酒业有限公司52%,后者当时还是一家代工贴牌酒企;当年11月,上海存硕实业更名为上海贵酒企业发展有限公司,从而首次拥有贵酒称呼。并在12月3日将旗下岩石股份全称变更为上海贵酒股份有限公司;2020年4月,岩石股份从天音控股手中收购了江西章贡酒业和长江实业各95%股权。
此后,岩石股份又接连从上海贵酒手中购买、受让了江西章贡酒业有限责任公司95%股权、赣州长江实业有限责任公司95%股权以及高酱酒业52%股权,由此构建起现在的上海贵酒体系,随着主营业务再度变更,岩石股份计划更名为上海贵酒,继而引发了贵州贵酒不满并提起了诉讼。
据百度百科,贵州贵酒集团有限公司是位于中国贵州省的酿酒企业,前身为1950年由144家酿酒作坊合并成立的国营贵阳联营酒厂,现为洋河股份全资子公司。在此前问询函回复中,公司曾坦承主要通过委外贴牌生产再进行销售,进而引起外界对上海贵酒蹭热度的讨论。
股价业绩方面,一度确实热的发烫。彼时,资本市场正值沾酱即热风潮,上海贵酒仅2021年就累增201.62%,年内触及该股历史高点51.66元。业绩方面也高歌猛进,2020年2023年分别录得0.8亿元、6.03亿元、10.91亿元、16.29亿元,净利0.08亿元、0.62亿元、0.37亿元、0.87亿元。一时间风光无两,成功摘帽。
转折点发生在2024年,营收同比减少82.54%至2.85亿元,净利由盈转亏至-2.17亿元;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7546.18万元。业绩急转直下,最终触发了退市风险警示,股票简称变更为*ST岩石。
进入2025年,经营仍未现转机。上半年营收同比减少85.22%至2824.96万元,尚不足3亿元红线的1/10,净利有所回暖但依然未实现扭亏,最新股价也缩至不足5.9元。此时失去贵酒名称与商标使用权,对本就艰难的保壳之路无疑是记重击。
价格倒挂、经销商量大缩,强营销打法失灵
从高光到至暗,上海贵酒何以跌落如何之快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寒。需要知道的是,在上海贵酒之前,上市酱酒企业只有贵州茅台,直到2023年珍酒李渡上市,酱酒企业才扩容至3家。
不过,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参照2023年酱香型白酒主要企业销售数据情况,将酱香型白酒企业分为五大梯队:第一梯队是贵州茅台,2023年营收超千亿,一家独大;第二为贵州习酒和四川郎酒,2023年营收超200亿元;第三为贵州国台、贵州珍酒和茅台保健酒业三家主流企业,2023年营收约在50-70亿元之间;第四为贵州金沙窖酒厂、贵州钓鱼台国宾酒业两家15-25亿级重点企业;第五为广西丹泉、湖南武陵等多家10-15亿级企业。
分层如此鲜明,足见酱酒市场的成熟程度、竞争激烈程度。在此背景下,上海贵酒想突出重围、如愿分羹并非易事。
为此公司制定了相应步骤,首先,高举高端化旗帜。 在百度百科中其企业愿景为致力于重塑高端白酒新格局,用智能制造唤醒传统技艺,除了在产品力上做到极致,更以深具国际化视野的上海高度,赋予传统高端白酒新的生命力。......虽然上海贵酒官网已无法打开,但据界面新闻创业最前线2023年报道,彼时公司产品53度天青贵酿定价1599元,君道贵酿在499元到1999元不等。
其次,强势投入品牌营销。如2022年底上海贵酒君道贵酿官宣全新代言人陈建斌,由其拍摄的广告还陆续登录央视CCTV-1、CCTV-2等频道;同年,君道贵酿成为《中国好声音》首席合作伙伴;此外,上海贵酒还支持了纪录片《中国》第三季;旗下十七光年及最酒品牌冠名或赞助了《乘风2023》《披荆斩棘3》等节目,高举高打高端姿态。
背后自然有不菲费用打底。2020年2023年,公司销售费分别为1028.22万元、1.41亿元、4.54亿元、7.21亿元,同比增幅达1267.91%、222.48%、59.98%,费用率更是一路攀升为12.9%、23.31%、41.05%、44.52%。以2023年为例,据同花顺,当年20家A股上市白酒企业中上海贵酒是唯一销售费用率超40%的企业,最低的贵州茅台仅3.09%,可见激进押注程度。
历年财报显示,2021年-2023年公司经销商分别为3200家、4883家、4429家。
然而,资金不是万能药。尤其以强专业、高壁垒、长周期回报著称的白酒赛道,市场终究是理性的。2023年公司经销商贡献收入11.75亿元,平均每家贡献26.54万元,这显然不是传统白酒企业大商的水平,且当年营收超16亿元,净利则不足0.9亿元。
另据网易财经援引媒体报道,当年上海贵酒核心产品53度天青,建议零售价1599元,出厂价1050元,经销商价格650元。不禁疑问,高昂的销售费有多少转化为消费品牌认同和经销商的利润空间?高投入、低回报的运营模式能持续多久?
最终2024年,引发了全面业绩危机。各季度营收分别为1.09亿元、0.82亿元、0.39亿元、0.54亿元,第四季度单季亏损1.42亿元,现金流持续为负。酒类业务整体下滑83.51%,其中占营收78%的酱香型产品收入骤降84.57%;核心市场华东、华中、华南分别萎缩78.69%、89.55%、85.80%;经销、团购、线上三大渠道营收降幅均超79%,最高达95%。
经销商量也断崖式下跌:截止2024年末仅存772家,全年净减少3693家。尽管公司解释为经销商补货审慎及战略聚焦,可如此大规模的渠缩减还是让外界对商业模式产生疑虑。2025上半年未披露经销商数据,但持续低迷的业绩已表明上海贵酒仍在为过往错付买单。如何减轻转型阵痛、修复市场信心,是一个急迫而严肃的考题。
实控人被查债压诉讼缠身
进一步来看,上海贵酒的困局与韩氏父子资本盘走势不无关系。
所谓信心比黄金更重要,2023年末关联方海银控股的理财产品爆雷,对市场信心产出不小波澜。事件持续发酵,至2024年9月11日,上海贵酒公告称,据警方通报,海银财富因涉嫌非法集资犯罪被立案侦查,公司实控人韩啸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至此,韩啸无法再履行董事长、总经理及董秘职责,公司管理权暂由副董事长陈琪接管。
随着核心人物涉案,上海贵酒潜藏的各种问题如多米诺骨牌般展露出来。
首当其冲的是控制权根基股权遭全面冻结。 韩啸2024年9月被采取强制措施后,其通过上海贵酒企业发展有限公司及一致行动人所持有的2.17亿股公司股份已被司法冻结,占总股本64.80%。此举不仅锁定公司控制权,还向市场传递出极不稳定的信号。
紧随其后的,是公司信誉受挫。早在2023年12月,公司曾承诺以不低于6000万元、不超过1亿元的自有资金回购股份以稳定市场信心。然最终以不具备实施能力为由未履行。因失信行为,上海贵酒及相关负责人2025年3月遭到上交所公开谴责。
再者是债务危机、诉讼压力。 截至2025上半年,公司流动负债合计达14.17亿元,其中短期借款2.52亿元,资产负债率升至74.38%,远超行业22.05%的平均水平。账上货币资金仅余1538.71万元,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474.28万元。公司半年报中坦承,因关联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导致资金极度紧张,生产环节及新建厂房施工均已被迫暂停。
债务危机进而引爆诉讼潮。2025年以来,上海贵酒及其子公司频繁成为被告,涉诉方包括多家银行与供应商。其中,仅2025年6月至7月就密集爆发4起诉讼,涉案总额1.87亿元;8月,又因5029.68万元的金融借款纠纷被贵州银行起诉。据企查查数据,截至2025年10月21日,该公司累计涉及司法案件530起。
内部管理层也陷入动荡。 2024年内,公司董事、总经理、董秘、副总等6名核心高管相继离职。根据公告,就连代为稳定局面的副董事长陈琪,也于2025年5月申请辞职。在找到接任者前,他仍需代行董事长职责。
要知道,公司年报已连续三年被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保留意见。若2025年报再被出具保留或否定意见,将直接触及退市条款,综上种种,上海贵酒已站在退市边缘。
可贵自救与白衣骑士
好在,上海贵酒没有坐以待毙,正多路并举展开自救。
其一,以价换量清库存。自2025年夏季,公司启动库存折扣包销计划,对积压超24个月的非核心产品及临期酒水进行折价处理。例如,军星1927产品价格从原先的700–800元/箱大幅调至395元/箱。2025上半年,公司存货从5.26亿元微降至4.89亿元,降幅7.07%。
其二,转战直播电商。在维持京东、天猫店铺运营的同时,公司拓展至拼多多与抖音平台,搭建日播+专场直播体系,半年累计开播近百场。虽然抖音官方账号粉丝数不算出众,可展现出的努力奔赴仍值肯定。
其三,发力B端定制酒。面对传统渠道萎缩,公司推出企业接待用酒股东专属定制酒等场景化产品,试图以个性化设计与专属调配服务打开企业市场。白酒业早有类似尝试,如泸州老窖为中石化定制三人炫,五粮液推出铁路系统专供开路先锋。不过,这些场景需较高的品牌信誉与市场认知度,上海贵酒上述开拓成效尚需观察。
其四,拟售基酒回血、并寻求战略投资者。公司2024年报中多次提及开放基酒销售,同时对外释放引战信号,意图盘活资产。
越是压力处越是修心时。不难看出,上海贵酒多管齐下,也在痛定思痛、展露出的经营韧性值得肯定。可还是那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寒,面对来势汹汹的压力测试,其自救举措能否奏效、能否熬过至暗渡过危局,仍要打一个问号。
截止上半年末,上海贵酒存货仍占总资产近四分之一,且库存中占比最高的系去年因诉讼被查封的半成品,且销售回款须优先用于偿债。即依靠清库存保壳,希望渺茫。时下距离2025年结束仅剩不足三月,留给上海贵酒扭转局面的时间已然不多。
都说水到绝境是飞瀑,一个落幕是另一个启幕的开始。伴随贵酒之争败诉、失去核心标识,上海贵酒是否已利空出尽、又何时迎来白衣骑士呢?